43项世界纪录一朝作古,高科技的元素正在使泳池的味道变得越来越怪。
多年以后,当小菲尔普斯站在领奖台上的时候,他想起了父亲带他看棉织泳衣的那个下午。博物馆玻璃盒子里面的那片破布,看上去像某种史前蜥蜴的骨骸,古老而可怜。
小菲尔普斯还没来得及脱下泳衣,工作人员只能用一双铁鞋将他固定在领奖台上。他的上身在空气中左右摇晃—— 没办法,新材料的泳衣甚至可以带着他飘到半空
这是某媒体在报道新式泳衣的时候的煽情开头。好吧,小菲尔普斯还没有着落,我们还在公元2009年8月的罗马。正是这种聚亚氨酯的东西让很多无名小卒成了“水上飞”,而他那来自“外星球”的爸爸,在悲壮的决斗中勉强幸存。
“在罗马,对所有选手来说,时间都变慢了。”菲尔普斯的教练鲍博•鲍曼说。
2008年是菲尔普斯最风光的时候,Speedo的LZR泳衣帮助他以8金的成绩永载奥运会史册。但奥运会结束后,风水轮流转,他的身边出现了大麻的叶子,而一个前所未闻的意大利品牌Jaked和老牌泳衣Arena抢走了他的风头。
这两款高科技泳衣拥有传统泳衣难望项背的优势:不仅能大大减小阻力、增加浮力,还能把运动员的身体塑造得尽可能接近流线型。荷兰选手莱纳德•斯特克伦博格曾在一天内做了Jaked和Speedo两款泳衣的测试,用同样的体力分配,穿前者的成绩竟比穿后者时快了2.5秒。斯特克伦博格穿 Speedo的成绩甚至无法通过世锦赛第一轮预赛,而他穿Jaked测试时的成绩可名列决赛第七。换言之,更换泳衣可以让他上升一个档次,从二流选手跻身一流。
同样的情形在德国黑马保罗•比德尔曼身上也得到了验证:这位在北京奥运会男子200米自由泳决赛中只名列第五的德国人,换穿Are na后轻松击败了菲尔普斯,把世界纪录揽在自己名下。比德尔曼承认,新式泳衣是自己获胜的一个重要原因。“这件泳衣大概让我的成绩提高两秒吧。”如果仅依靠运动员努力训练,200米距离提高2秒成绩,而且是世界顶尖水平,至少需要5年。
世锦赛上,越来越多的二流队员都成为世界纪录创造者,人们的视线不再关注运动员,而是泳衣。Jaked和Arena这两款高科技泳衣,好像哈利波特手中的魔术棒一样,把平凡的泳将变得“伟大”。英国《独立报》指出,布斯凯在4月份法国全国锦标赛上,他把50米自由泳的世界纪录削掉了半秒多。作为该项目第一个游入 21秒的泳手,理论上他是这个星球上游得最快的人,但他带来的只有争议,因为在穿上JAKED泳衣之前,布斯凯连奥运会决赛都未游进过。Speedo?
哦,那是去年的款式。
没错,去年。像去年的旧款衣服一样,在商场里打折。
罗马的领奖台上,留下一个菲尔普斯拔剑四顾心茫然。他本该是这场时装秀的主角,只不过来晚了一年。他的身边越来越多的无名之辈,手里都拿着“世界纪录”这个金苹果。菲尔普斯像悲剧英雄一样开始了反击:在100米蝶泳决赛上,他在最后10米超越了查韦斯率先触壁,而后者穿着Arena泳衣,刚刚在半决赛中打破了他的世界纪录。激动的菲尔普斯摘下帽子,两眼放出凶狠的光芒,手中的拳头重重地向水面砸下去。这个镜头也许将被人们铭记,不是因为菲尔普斯在逆境下复仇成功,而是因为在这项运动的历史上,泳衣从来没有承担过如此重大的意义。《独立报》不咸不淡地说:“当斯皮茨在1972年奥运会上力夺7金之时,他的星条旗尼龙三角裤只是为了遮羞。”当然,那时候不会有人拿泳衣做文章。
可以想象,如果按照这种形势的发展,游泳将越来越成为泳衣的附属物。若干年以后,可能留在很多人脑海中的是某某泳衣品牌,和某某技术材料。而队伍在选才的时候,更多地是去适应材料,而不是队员的技术。这种过于娇贵的泳衣也拉大了一流运动员和普通爱好者之间的距离:每件泳衣的售价通常要达到300欧元,而且穿6到7次后便会损坏。队员每次穿上这种主要成分为聚亚氨酯的泳衣,都需要有专人帮助,一点缝隙都不能留下。
让我们看看聚亚氨酯还能干什么:它合成的橡胶具有特别好的耐磨性和撕裂强度,可用来生产汽车和飞机轮胎,还有一个人们通常不会公开谈论的用品:避孕套。现在你知道它的隔水性能有多好了吧。
最近,这种泳衣也暴露出它们不为人知的更多缺点:在阳光曝晒下,它们变得非常脆弱。另外,游泳运动员如果挠痒痒的时候太过用力,也面临着泳衣忽然爆裂的窘境。美国选手瑞克•伯恩斯就是这次罗马世锦赛上最倒霉的一个人:在出发起跳的时候,由于用力过猛,泳衣裂开了,露出了臀部。敬业的小伙子游完了全程,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:高科技连体泳衣一旦进水,反而会成为运动员的累赘。
在多方的压力下,国际泳联在世锦赛结束后宣布了对高科技泳衣的宣判结果:“ 2 0 1 0年起彻底禁止一切塑料衍生物的高科技泳衣,所有泳衣材料都必须回归到传统的纺织物,且不得覆盖四肢。”菲尔普斯对此欣然。“我已经准备好了回归游泳本身,”他在输给保罗•比德尔曼的200米自由泳赛后发布会上说,“这项运动目前已经和游泳本身无关了。”
而国际泳联的想法可没有菲尔普斯这么单纯。今年3月,国际泳联公布了《迪拜宣言》, 对于泳衣的面料、剪裁、销售等有了详细的规定。
今年5 月国际泳联公布的2 0 2种合格泳衣中,也没有包括X-Glide和Jaked-01。这两款泳衣直到罗马世锦赛前一个月忽然获得“通行证”,可以说这是国际泳联碍于世锦赛东道主的面子,给了意大利本土品牌“亮相”的机会,同时也照顾了老牌专业泳衣Arena的利益。在这个月内,国际泳联大开绿灯,100多种泳衣在此期间获准通行。规定成了一纸空文,国际泳联和泳衣品牌皆大欢喜。
当然,国际泳联钱没少挣:作为一个体育大项的国际组织,国际泳联的衣食父母就是各个泳衣品牌。如今这项禁令,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。
依靠这些新式武器,罗马世锦赛上有43项世界纪录被改写。按照规定,每位世界纪录创造者都会得到25000美元的嘉奖,但国际泳联不会为此买单,他的身后有泳衣赞助商提着钱袋在微笑。当然,由于这次朝令夕改的背叛,泳衣生产商的笑容会有些勉强。
但他们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。“传统纺织面料”是一个非常模糊的概念,如何纺织?用什么纺织?什么是传统?军备竞赛肯定不会就此结束。也许,将来人们还可以看到菲尔普斯向那些衣着更加入时的对手怒吼。又或者,被怒吼的人会换成他。而夺得29枚奖牌的中国如何反应?张琳的教练说:“不穿的人是傻子。”在国内,全运会开赛在即,各省市的游泳队正在疯狂抢购Arena和Jaked。
罗马品牌榜
Arena:14金12银10铜,13次打破世界纪录
Jaked:9金12银16铜,13次打破世界纪录
Hydrofoil:4金6银1铜,7次打破世界纪录
Speedo LZR全:6金2银7铜,5次打破世界纪录